高中时候读寄宿学校,为了方便学生和家长及时联络,手机没有被明令禁止,高三时候班里还开了QQ群,各科老师和同学都在里面,有时候老师们忽然需要发布个消息,或者传个题目,渐渐的都开始通过手机QQ传递。
当时我们班虽然是物化班,但相对于其他科,我们班的化学成绩整体水平都比较弱。
然后化学老师从高三下学期开始,每天晚上都会发四五道题在QQ群里给大家做,是他在一张空白A4纸上手写的题目,写完后他拍张照片发在QQ群里。不算是硬性的作业,但有学生上传答案他也会及时纠正,然后过一个小时左右发会发正确答案,有同学有疑问的,他也会及时讲解。印象中,应该整个高三下学期都没间断过,除了几次大型模考的考试当天。然后就是六月的七八九,高考来得快去得也快,考完后大家都回家休息,开始放长假。谁知道六月10号那天晚上,大概还是晚上9点多左右(我们晚自习下课的半小时后),群里又收到了一条消息,是化学老师的《一日一练》,日期还继续往下标着“6.10”。
我不知道大家的反应,反正我看到之后是有些愣住了,还以为是化学老师开了个小玩笑。但是点开那些题目,发现真的是新的题(因为每天都在做,我对题目都有些印象),而且那张手写的A4纸上,也是清晰地写着日期“6.10”,后面有五道题,手抄得工工整整。
很快就有人回,“老师!高考完啦!”大家也都很快地在后面跟,“高考完啦!结束啦!”过了一小会儿,化学老师发了几个呲牙的表情,说,“对哦!高考都结束了!我还以为你们是考了个模考,回来还会再接着上学。”然后有人回说,“不上啦!不上啦!毕业啦!”化学老师继续回呲牙的表情,说,“是的哦。那你们以后都不用学化学了。”大家都在群里纷纷开心地说,是啊是啊!再也不用学化学了!然后大家还互相调侃说,我们班是不会有人报化学系的,哈哈。化学老师最后说,“后知后觉了。我的任务已经都完成了。但其实我的题目备课都多备了将近一个月了,只能发给你们的学弟了。”然后大家开始畅聊毕业,畅聊旅行和之后的生活。但是化学老师再也没有给“我们的学弟”继续出过题。我大一那年,化学老师开始重新带回高一,听说是有次他在讲课时忽然晕倒,被拉到医院急救,查出脑瘤,转了脑科医院之后,又被确诊肺癌晚期,脑瘤只是转移之后的疾病。化学老师教我们的时候年纪大概四十大几岁,听说他在来我们这座城市教书之前,在宁夏支教了十年。可能支教环境苦寒,他养成了吸烟的习惯。
我记得有一次早晨我去找他问题目,看到他在倾倒一个玻璃罐子,里面盛满了他抽过的烟头。但是虽然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烟鬼,却很少有人真的亲眼见过他抽烟。
据说他也都是躲在厕所里避开学生和同事抽。经过几次化疗之后,他康复了一些,又坚持上班。但是已经没有办法再教课,那时候正赶上学校校庆,给他转成了校庆办主任,校庆结束后,他还是去世了。其实已经时隔很多年了,有次我们班级聚会,因为是寄宿学校的原因,大家朝夕相处,同学之间,师生之间,关系都很好。那次聚会大家都喝了很多酒,各科老师也都来了。班长拿着酒杯,一个老师一个老师地敬酒,敬到最后,他怎么数,怎么说少了一科老师。那时候大家的情绪已经开始有些低沉了。可能他酒喝大了,还没意识到,开始大喊,“X老师!(化学老师)X老师!X老师!”喊了好几声班主任拍拍他说,X老师去世了几年了,葬礼你还参加的呢,你忘了?班长愣了好久,我们也都呆了好久,气氛凝重。班长一拍脑门,“嗨!后知后觉了!不愧是X老师的学生!六月十号还给我们发练习题呢!”大家又开始笑着嘈杂了起来。后来酒散之后,还是看到有一些学生眼睛红红的。我们的日子都过得太快了,时间一天一天往前赶,我们离过去的日子也越来越远,有时候甚至觉得上学的时候是上辈子的事。我们都“后知后觉”了,可是“后知后觉”都是挂不住的想念。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,或许是也没人再组织,从那之后我们班就再也不聚会了。